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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今天是爸的忌日,7年了,他跟我相處了卅年,令人沮喪的是他的點點滴滴在我的記憶裡,已慢慢消失,所剩無幾,就如同驟逝的爺爺奶奶一樣,如果不趁還有記憶時寫下,到時父親對我的印象,就只剩三樓掛著的那一張相。

    從有記憶開始,父親就像傳統中威權不苟言笑的父親一樣,望之儼然。國小時,開始就跟爸爸到工地或老家的山上去工作,那時求學時期同學最企盼的就是星期六日,但我最怕的卻是星期六日。一到這些假日,就必需表面上裝的心甘情願,心裡卻非常不甘願的跟爸媽去工作。爸媽那時候做的是粗重的水泥包工,如果早一天作完工程,就可以減少人工的支出,因此便可以增加我們的收入,但那時我還只是個國小的學生,不可能成熟到為家庭著想,所以心理對這種變質的假日非常反感,不僅是我,我底下的3個弟弟妹妹想必也一樣,因為一旦他們開始挑得動東西,他們也必須跟著全家行動。


    我那時對這種假日工作團感到尷尬與丟臉,邊工作邊想著同學都不用像我們這樣假日工作,心理不僅怨懟還兼自卑。有一次工作時碰到一個學長,他看到我驚訝的招手叫我過去,但我只想趕快找個地洞鑽進去。另外一次,當時大概只有國小一、二年級的小弟跟著我們在旁邊作一些較不粗重的工作,剛好旁邊有一個爸爸帶著跟小弟年紀差不多的小男孩在玩,小男孩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哭鬧不休,他的爸爸便指著我的小弟說「你看,人家年紀這麼小就在幫忙工作了,你在哭什麼?」當下,我的感覺不是驕傲,而是丟臉。高中時住校,假日必須留校自修,因此我名正言順的擺脫假日工作團的牽絆,我高興的像飛出籠中的小鳥,有一次假日時和同學到外面用餐,回來時剛好遇到爸在挑砌磚上樑用的木板,我知道爸看到我了,但我當下竟然覺得很丟臉,不敢走過去叫他一聲「爸!」,我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過這件事,包括我老婆,我真的不知道爸心理的想法是怎樣,是心寒?還是有其他的想法?我兒子竟然不敢在大街上認我,只因我在作著供你念書、供你生活的工作。不孝如我,真不值得爸為我這樣勞心勞命。再提另外一件記憶深刻的事,國中時有一次到山上工作,因為在山頂有李子及柿子園,在盛產季節,全家會出動到山上採果,再整批裝箱用肩挑的方式從山頂運下來,當然我們那時還小,沒辦法挑那一擔近百斤的水果,因此,這種粗重的工作都是由爸一手負擔。不過,因為山頂沒有水源,在生產季前都必須由山下一桶桶的挑水挑到山頂,那個海拔大概只有六七佰公尺,卻挑的我邊走邊哭,挑著重重的兩桶水,望著崎嶇陡峭遙遠無盡頭的山路,挑著挑著只想把水到掉。那時弟妹還小,因此只有爸和我兩個人輪流挑到山頂,爸當然挑的比我快,一下就到山頂了,我只能慢慢伴著哭聲,慢慢的駝到山頂,那個哭聲我想大概有一半是哭給爸看的吧。後來我才知道,爸挑到山頂後,躲在路旁的樹後看我邊哭邊挑,他看我挑的這樣,自己也一邊擦眼淚,一邊趕快收起情緒,以便等會給我來頓粗飽的。我現在慢慢能體會爸那時躲在樹後的心情,恨自己不能給予家庭最大的舒適生活,恨自己的小孩不能跟別的家庭一樣過比較好的日子,其實,他是拼了命的想給我們一家子溫飽。


    那時家裡沒有錢,爸媽拼了命的工作,家裡當初食指浩繁,爺爺奶奶生了9個,身為長子的父親一手挑起家裡的重擔,除了負擔一家子的生計,還要不時關心已成家的叔叔與姑姑的生活,那時爸媽結婚沒多久,爸就遠到中壢工作,沒法常常回來,我記得我當時只有34歲,媽媽便帶我到中壢找爸,媽還準備了幾張我們的照片給爸帶在身邊,以解他的相思之苦。那時他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,有領到錢就往家裡送,不會吃喝嫖賭,一張50塊的鈔票帶在口袋零用可以袋一個月袋到爛掉,等到回來工作後才情況比較好一些,不過那時的收入,連媽在工廠的薪水,都要原封不動的交回家裡。那時我們四個都已經出生了,一些費用都還必須老爸跟爺爺伸手,連加個油都沒錢。等到家裡的債還的差不多了,才有一點自己的錢。


    因為從爺爺相傳下來的觀念,要給小孩最好的教育,爸媽在督促我們唸書上一點都不含糊,媽國小畢業,老爸也只有國中畢業,但從我記憶開始,他們就在逼我們唸書,老媽每天在我們睡後開始改我們的參考書,一題一題改,隔天晚上訂正。老爸在我開始學KK音標時,每天晚上對我抽測字母,用他已相隔1/4世紀的英文糾正我,錯一題修理一下,那可是在他們粗重工作一天後,用僅存的精力來督促我們唸書。可能那時弟妹不是很讀的來,爸媽就把全部精神花在我身上,國中開始就通勤到外地唸書,我今天能師院畢業、唸研究所、當老師、當主任,沒有我的父母,就沒有今天的我。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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